逆风而上

　　六月的风，清凉地吹进县医院住院部的纱窗里。李老汉的三儿子站在窗户边，手里捏着市医院那张皱巴巴的出院单，“高龄、多器官衰竭、姑息治疗”几个字像针锥扎进他的心里。
　　三天前，市医院的医生摘下口罩，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：“带回家吧，该准备的准备吧！”老伴当时就瘫坐在了地上。
　　“娘，您放心，咱给爹治……”救护车返程时，老伴紧紧地攥着李老汉 “枯树枝”般的手，车窗外的白杨树倒退成模糊的绿影。
　　夜很深了，县医院重症监护室的灯依然亮着。经过一系列检查，尹主任让家属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。他的声音不高，却像定海神针。
　　监护仪的滴答声里，护士们穿梭如织，输液管里的药液滴得极慢，像是在跟时间讨价还价。
　　李老汉陷入谵妄时，总喊着要回家喂羊。老伴拿着水杯隔着玻璃流泪。三儿子每天守在走廊，听着里面传来的各种仪器声，从最初的恐惧到后来的听天由命。
　　第三天清晨。护士突然拉开门：“老爷子醒了，要水喝。”三儿子冲进病房，看见父亲浑浊的眼睛正望着天花板，嘴唇微颤着。监护仪上的曲线变得温顺，不再像之前那样“张牙舞爪”。
　　出院那天，老伴抓着尹主任的手，泪雨滂沱。李老汉坐在轮椅上，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他的脸上，满是皱纹的脸上泛起了光。三儿子推着轮椅，感觉这轮椅比市医院那辆要轻得多，仿佛载着的不只是父亲，还有整个家重新支棱起来的日子。